上一棒@野末
下一棒@玥醨
欢迎来到大理寺少卿甲亢现场
*第一人称 婚后设定 私设超多
*写不出跌宕起伏的剧情 全是感情牌(闭目)
小夫妻盖被子聊天 翻陈年往事only(*^^*)
9k左右捏,准备好就开始——
(大概是……没时间精修了)
二编:捉了点虫
我的心把她的波浪在世界的海岸上冲击着,以热泪在上边写着她的题记: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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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堂堂大理寺少卿失态的样子,纵然是我也未见过几次,更不必说因什么事而落泪了(大概他更喜欢折磨他人)。他总是如此踏实安稳而坚强,一副天塌下来也屹立不倒的模样。
昨夜,是我与他相识以来,第一次见他落泪。
其实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昨天好几次的犯恶心。家中侍卫慌忙找来大夫来看,老头子掐掐脉相一模胡子微微一笑,告知我已有身孕。
自始至终我都是高兴的,将为母亲的喜悦折磨着我,想激动得满地打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早早外出办公,本着贤内助的妻子本分,我才没有冲到大理寺去打搅他。
暮色渐深,室内燃起暖黄灯火,香炉上缕缕青烟袅袅而散。我理理衣裳坐在他桌前,和着墨香翻阅账本打发时间,等候他归家。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他的气息,隽秀的字迹却苍劲有力,一旁的砚台似乎也有平时蘸墨的痕迹。
神游间眼前似乎浮现出他凝眉聚神、伏案工作的场面——发丝缕缕散落额间,双唇微抿洒墨案边。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思及此,不自觉扶上小腹猜测胎儿的未来。
烛火摇曳,门帘微响,风铃翕动。一股熟悉的暖意将我包围,忍住抬眼看他的冲动,手下翻动账本意欲平复激动的心情。
他从身后拥住我,藏青色发丝簌簌落于胸前,轻吻侧脸再深深嗅气,才沉沉责备“怎么不先睡”。
这一番动作实在太温柔,纵使相恋多年我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只将早备好的衣物塞到他怀中、催促他快些洗漱。
待到拥衾入眠已是万籁俱寂时分,我才抚上枕边人的脸颊轻轻唤他。那疲惫的双眼一瞬教我有些后悔,若家中添丁,会不会给他落下更多麻烦?
他兴许知我心事,却未多加催促,只将我的手捉住放在唇边吻着。
“何事,夫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泛滥着温柔,如蝶翼般轻盈、鸦羽般细密的眼睫在我心上无声扑扇,连同他眼底的笑意,荡漾开了所有心事。
我拨开他额间碎发,装作漫不经心、犹犹豫豫着开口——
“我们……有孩子了。”
呼吸一顿,他望向我的神情有几分呆滞、又复惊讶,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孩子?”
他的反应让我暗暗窃喜,毕竟历尽世间纷繁沧海桑田,让他惊讶的事实在少见。莫名的成就感上涌,我笑着说今日已有大夫来过,告知我已有身孕。
他眼中似乎盈满了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因害怕不经意间的流露而缓缓闭眼、将我框在怀中,小心翼翼覆上并未显怀的肚子,将头埋在我颈侧喃喃。
“我们……有孩子了……”
我拥住他激动得有些颤抖的身子,双手默默梳理他散在身后的发丝,胸膛随微急的呼吸而起伏不断。那时我还没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只是以为他太高兴、太突然又太过措手不及。
最后似乎就是以这个姿势入了梦乡,他未再发一言,只余一点灯火将无息的人影映照在冰冷的灰墙上。
半夜有寒风入户将我从温暖的梦乡中抽离,睁眼闭眼都尽是满目漆黑。最后一丝烛火已然燃尽,坐起身,有如浸泡在凄清冰冷的深潭,暗不见光。伸手一探,枕边人早已不在,连余温也散尽不回。
我心下一慌,这大半夜的他不好好睡觉跑哪去了?于是随手披上衣服下了床,摸黑又将灯火点上。只身一人在空荡的房间几度发懵,想去寻他,却不知从何开始。
四下环顾未见他外衣,还好,出去知道保暖。
踏着月色出门,幸得酒香若有若无作引,终是让我在后院塘边的树下寻到了他。
那个衣衫不整、满脸倦意却笑得痴傻的他。
应是在树下坐了许久许久,久到整整一坛佳酿也堪堪见底,久到发丝衣襟上缀满夜间细密的寒露,久到要与这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发丝凌乱揉成一团,醉意已深酒气上涌,双颊眼尾染上不可忽视的猩红、唇珠艳得像要滴出血。偏偏晚风抚不去他的泪痕,明显哭过好几番的双眼微红而肿,故意教我窥探了去。
“步夜……?”
从瞥见他散落地的长发起我就心慌了,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意外的猜想。冷汗一瞬浸了全身,被寒气一惊,浑身颤栗、困意全无。
觉察到身后一丝动静,他起初还想闪躲,奈何园中空旷再无遮掩。
逃向何处?除非遁入无边夜色。
撞破层层寒气,踏过片片湿草,我只来得及攥住他的衣袖,就被惊慌得揽进怀中。那股触碰到力度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又似乎很重,恨不得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中。
他明明还是痴笑着的、是我百看不厌的、是我该随他笑才对。可是莫名的苦涩却在心头泛滥、难以呼吸,和着刺痛肺腑的空气,一遍遍搅动着回忆的深潭。
许是饮酒驱寒之故,透过层层布料传至胸膛的、轻轻搭在我后腰的双手的温度比这寒夜明显高上不少。未等我发声询问,他便一面望向波纹如篆、光影斑驳的塘面,一面强行控制颤抖的声调、伴着粗重的呼吸声道:“夫人怎么出来了。”
“我都还没问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作甚?还不快回去。”他倒责备起我来了,这到底喝了多少啊。
似是被我逗笑,他边哄着边把我拦腰抱起。身体突然悬空,我吓了一大跳,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要是摔了怎么办?
他疯了吧?
倒吸一口凉气,他早觉察到我的不安、在我开口前轻声解释着,“夫人放心,没醉。”
“还嘴硬呢,你喝的什么酒我不知道吗笨蛋,自己都不记得上次喝成这样是啥时候了吧。”话是这么说,揽在他后颈的手却不自觉松了几分。
嘴快过大脑,事实上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他素来无酒瘾,平日更是滴酒不见沾。反观自己总爱饮酒驱寒,是以家中总会存上几坛佳酿,备以待客、自取只用。
他的神色没有太多变换,只似乎又沉重、低落了几分。
兴许在漫漫长夜里早已颠倒猜量过太多,我这般诘问也在意料之中。烂熟于心的答案脱口而出——
“我们婚前一夜。”
这么久的事情都不告诉我?是不是我不问就永远不说?
好啊你小子。
是我有些置气了,暗自腹诽他。恰恰入了房,我遣他坐在床沿,顺手烧了点水想给他擦擦脸。
待水温合适,着急忙慌扯条毛巾浸到木盆中吸饱了水又被拧去,热呼呼的很是舒服。我也冷静了几分,内心却仍在交战,只走上前抬手轻轻给他擦着脸。
他很乖顺地闭上双眼,将余下的感官尽数交付于我,活像一只眯眯眼求着摸肚皮的狐狸。
我叹口气,正欲开口,房内的烛火恰好燃烬、噗的一声熄灭了。擦到一半的手在半空中一顿,未等我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他就缓缓把我拉到怀中去了。
好像……还听见他低声笑了一下?
至于最后泪痕是否擦净已无从考究,总之我是因他的过激反应而担忧过度、心疼却又不敢问。他不愿说的事向来不与我多嘴,几番努力撬不开后倒也不愿强迫他开口了。时间一长便慢慢磨合了,大概是太爱他,只宁愿顺了他的意去做。
但现在情况变了。
视觉尽失的滋味不好受,不知多少次羡慕他夜视能力好,却也只能止步于羡慕、不敢往深究。这次也顺着他的动作进了被窝,正夜沉,灯已烬,人无言。
渐渐能在黑暗中看清一点轮廓,我抬头欲与他对视,“步夜,”
仅仅一点模糊似幻影,所有神色都隐匿在其中让人分辨不清。
“真的不和我说吗?”
他好像是开了开口,却没发出声音。
“一直以来你都很少诉说难处,问你也总敷衍我。”
他仍保持沉默。
“阿夜,不管是多大的事,跟我说说好吗?既然嫁给你了,我就更想了解你更多,为什么你甚至比相识之时交心更少了……我也想成为你的倾诉对象啊……”
就像你,平时待我那般。
什么滚烫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我微凉的额头,他或许开始动摇了。
“夫人……”他终于沉沉唤我一句。“记得新婚夜么。”
那双唇太过炽热,一瞬烧的我有些失神。彼此话留半分,剩下半分留作猜量。
“怎么能忘……”我喃喃着,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中。
这么说来关于他醉酒的时间点,他应该说的不错,毕竟婚后鲜少见他饮酒、就算有也是浅尝辄止。至于新婚夜……总之因我之故,洞房是没闹成。
那夜我在婚房闲来无事边喝着合卺酒边等他,待他用金称挑起遮挡视线的红盖头、我撞进他满目笑颜时,意识已不复清明。只觉得周围翻涌的空气怎如此灼人,良宵一刻怎如此难得,今夜夫君怎如此妖冶……
胸中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至四肢百骸,数载保有的贞洁将于今夜灰飞烟灭。此时眼前人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是生生的诱惑,迫不及待温凉相贴妄想压下些许欲火。
于是我不受控地一件一件解下繁复精致的衣衫,他在一旁饶有兴致地饮啜着合卺酒,下唇有意无意贴近存于瓷杯边的、火红的口脂印。
突然一阵酒盏相碰清脆叮当的响声动静不小,我下意识抬头往他那边望去,他却已经冲到我跟前急忙俯下身子止住我下一步动作,眉头紧皱。
定是醉得太深了,他双唇一张一合伴随的话语我一句也记不清、竟然有胆将他反扑在床上,半恼怒地去扒他的衣服。艳红缀金的婚服衬得他肤白胜雪,鼻梁高挺双唇温软,一双美目,两汪深潭,直教人不顾一切地坠落、坠落。
他就这么静静躺着任我动作也不反抗、我就这么半跪在他身前,直到他最后一片衬布也被掀去。
未来得及因第一次第一次窥见他完美的胴体而羞躁,胸口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就有如一盆从头淋到脚、渗进骨髓的冰水,将熊熊的欲火浇了个干净……
是那个冬天。
纵使过去这么多年伤痕已暗淡许多,但他无暇的躯体上这是仅有的小疤,正如青丝中的一缕白发、飞雪中的一点孤鸿、夜明珠上一丝裂痕般醒目。
我慌忙又把衣服拢了回去,只一眼带来的痛楚似乎跨越时空重现在我胸口。那刺骨的冰冷和绞心的疼痛让我几近窒息,一瞬将全身血液冻作冰花,再难流淌,一如将我送至地府门口的凤尾羽箭,和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捂住心口气喘如牛,平稳的呼吸迅速化作抽泣,热泪在眼眶中打转,终于挣脱桎梏落了满怀。没了钗簪支撑而四处散落的发丝如瀑,是倾泻开的心事,一发不可收拾。
他慌忙起身将我揽入怀,四肢都僵硬了许多,捧起我的脸来细细吻去每一滴泪珠,却只是徒劳。
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散作清霜泪。
来不及因这场难得的婚事而狂喜,只一块伤痕就足以让我肝肠寸断。洞房花烛夜就这么平平淡淡,起起伏伏,在他怀中泪流不断,直至身心俱疲、沉沉睡去。
新婚之夜不能轻易回忆,一经窥探,胸前就要隐隐抽痛。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虚虚按在我心口,“夫人,不是我不愿说。”
不是我不愿说,是我实在见不得你因我而痛苦。与其多一份担忧,不如所有苦难都交予我一人扛,你便能无虑而幸福。
曾经我因他的闭口不言暗自置气了很多次,恼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不爱我了,却在无时无刻的生活细节中窥见他的爱与付出。满怀自信认为给予的明目张胆比他爱的无言更甚,谁知他深沉的偏爱才最触动心底最柔软处。
“但我想了解你更多,痛苦又何妨,今后日子还很漫长,你我二人到底还是同心的,既然我诉于你时心中释然了,加上时常的宽慰,便自觉每天都是快乐的。”
人人都有脆弱和负能量,也都需要一个释放之处。既已结为夫妻,这份替他解忧的责任在我,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失职,他却自始而终默默为我分忧,反倒是我在他的怀中安逸久了、连关心他的感受也忘却了。
“无论巨细,和我说说好吗?”万籁俱寂,两人间仅剩清晰的心跳与极微的呼吸声。不自觉与他掌心相贴、十指相扣,似乎体温的交接能窥得见几分心绪。
他应是闭上眼细细思索了很久,就当我决心放弃、不再执着于此时,他轻笑着摇摇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夫人知道的也差不多了,何必为此负担太重。”
毕竟,我最不堪的过往你早已知晓了。
“哪有!新婚前一夜的事你都不告诉我!”我低下头,赌气往他怀里钻。尽管知道是撒娇,他仍是一贯顺着背部安抚着我,“那就……从头说起吧,从这间宅子说起。”
这间宅子?我似乎知之甚少,仅限于其地处宣京某偏僻小巷,最近几年才搬进些新邻居,从前虽冷清,倒也安适。难道还有什么特殊来历么?
来了兴趣,我从他怀里探出头,想听得更清楚些。
“承永十四年,我花光所有积蓄买下这座宅子。
“说来不怕夫人笑话,当初傻傻买下,其实是一念之间的事。”
“为何?”他既提到年份,定是与当年之事相关。能有什么原因让他掏光积蓄、落得身无分文,买下这间冷清的宅子?莫不是因为当时卖得便宜?
不对,便宜怎至于花光积蓄呢?当然也存在他积蓄本不多的可能……
正当我暗自思量着是否还有金屋藏娇的可能,短短五个字将我生生打断、化作细微颤动的电流酥麻了全身——
“因为我爱你。”
“……啊?”
玩不过他。
我好像一只蠢猫被他逗得团团乱转、迷迷糊糊,何况他还是醉着的。人们常道酒后吐真言,这真言,纵使未醉也不见得被藏匿啊。
“不傻么,当初正是着急,妄想若有机会可以将你安置在此处,清净,不为人知。后来再想真觉得自己糊涂得可笑,若我当真能及时赶到寒江,若你当真被我救起,哪能撑到宣京来?一路人多眼杂,危险更甚……唉。”伴着这声叹息,似乎翻涌上来了什么回忆——
承永十四年?
承永十四年……
坠崖。
原来这间宅子本就是为我置办的,偏僻,清净却无人叨扰,正适合隐藏行踪、静心修养。
他太无私了,从不奢求什么回报,若是最后并非两情相悦……我不敢想。
“怎么会笑话你呢,该感动才是,原来这些故事我都未曾知晓……然后呢,这跟新婚前夜有什么联系么?”
“并无太大联系,只是有些感慨,毕竟是在这间宅子成的婚。
“婚前一日我一人在早早布置好的宅中呆滞了一整天,想去回忆些什么,脑海里却总是那场大火、那个雪夜,总害怕一切都是泡影、只一触碰便灰飞烟灭。就这么看着正堂大大的红喜字,未觉夜幕降临,和南国公的来访。
“不愧是周旋在暗斋间的人,南国公阅人无数、料事如神,知我心神不宁特携酒来宽慰。之前还担忧南国公会不会不接纳我这个有那么多不堪过往的外人,看来是我多虑了,他实在可亲却不乏凌冽,花家人皆是如此深入人心。
“虽然谈的都是些闲话,却已足够让人温暖。不多时他便离去了,我发觉他那酒有着奇妙的功效,微醺间一遍一遍忆起了你,一点一滴,都美好得让我忍不住喜上眼角眉梢。
“最后在床榻上又将明日之事细细排演几番,所幸一夜无梦。”
遥想艳红婚房,暗香浮动。只此一人,心渊难渡。纵使长夜将至也不敢点上红烛,害怕任何一点火光将这场美好得不忍清醒的梦境付之一炬。
婚前一日哥哥寸步不离伴我至沐浴前,细细将所有流程演练了好几遍、安抚我激动紧张的心,交心谈了好些话。将要离开时还嘱咐我早些沐浴休息为明日的大喜养精蓄锐,双眼含泪与我相拥。
“我的小妹就要出嫁了……记得常回家看看。”他宠溺地笑着揉了揉我的脸颊,许久许久才与我道别。
他明明未娶妻,却比我这个有过替嫁经验的妹妹对一切要熟稔得多。如今自己年方二十便要有家室、身为哥哥却仍孤苦伶仃,想想还怪好玩的。
这么说,那夜他就是去寻步夜了。或许是我在闲谈中聊到了什么……对了,是我第一次跟步夜提及婚嫁一事时。
明明只是我无心的询问罢了,他却表现的太反常,失神又无措,根本不是平日里那个波澜不惊的他。
许久前他在大理寺批公文,我在一旁沏茶研墨,彼时正白昼。约莫午时南塘回信,林珊在信中道上次提及的嫁妆已打理好,微霜以俏皮活泼的笔调询问我何时出嫁,她有多多多舍不得我。
我默读着信噗嗤一声笑了。
“何事让云中如此欣喜?”他未侧头看我,只是嘴角染了几分笑意。
我托着头望向他右侧脸上惑人的美人痣,眨着眼笑道:
“我的嫁妆已经准备好啦,夙夜为公的少卿大人什么时候来把我娶回家呀。”
窗外的鸟儿有些喧嚣。
他迟钝地点了点头,久久才回了一声好。悬空的毛笔无意间滴墨至书写半途的宣纸上,晕开一团乌黑、染花几许字迹。
目移。
我的笑容瞬间凝固,微妙的气氛在此间蔓延,被他搁置毛笔的微响打破。他实在太不对劲了,从前应对我的问话都是游刃有余的,这次怎的如此失神?
果然,他苦笑着摇头、将晕墨的宣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抬手闷了一口苦丁茶,又低下头再将纸团捏紧了几分,像做了错事的小孩。
“抱歉云中……
“在下……还没想好……”
太心疼了!!!
我赶紧冲上前抱住他,心下也连带着慌乱了几分,“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的……”
他说他从未畅想过未来,也许是不会想、不愿想,更不敢想。
旁人只觉得他断案心狠手辣、神采奕奕而敬畏不已,唯亲近之人才知晓他的脆弱与苦涩。
曾经他笑着调侃大理寺伙食水深火热、我为了追随他的脚步偷偷买来小叶苦丁却被苦得作呕。那时我就意识到他的过往注定不凡。
真正品过小叶苦丁后才懂得,那一碗看似清澈的茶汤,恰恰承载了他的一生。嫩绿小巧的茶叶比碧螺春或是龙井都更为讨喜,可出人意料的事其萃取成的茶水却苦得寒凉——
闻来是清香的,与其叶色和茶汤一般让人痴醉、纵使初入口也是微甜的。
然而随茶水深入舌根,苦味只一瞬便席卷口鼻腔。妄想一口咽下以解苦寒,未曾想回味是更持久而浓厚的清苦,远不如其他名茶香醇,更是鲜少被人品味……
恰如步夜此人。
远观容止翩翩,初识心生好感,相知溺亡心渊。
我不知在那般严冬中他一人披星戴月、餐风饮露、踽踽独行了多久,噬心销骨的痛楚连同余温尚存的心被那场大雪一通冰冻,从此大是大非再难在心头掀起波澜,却也万念俱灰。
大火摧枯梅花,飞雪淹没佳话。
旧时王谢堂前燕,没入深渊不还家。
他的心仿佛在寒潭里搁了浅、冻成冰,时而被相处的甜蜜时光融化,熨帖出一股撩人的暖意,可终是不能长久保温。
待他一人独处时,冰凉的潭水还是会没顶而来。
哥哥应是觉察到了,才跑去找他。我到底是步夜亲近之人,却连他心事也不知,实在太不合格了,想想便懊悔不已,自己怎么就没再多关心他一些、再多想一些呢?
唇齿间泛上几许苦涩,过度的惭愧使我不知应以什么姿态来回应他的陈述。目光在暗中随意落在虚无缥缈之处,连我自己都未发觉那如蚊蝇般的低喃是何时发出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事。
“今夜……”
“啊,今夜……”他的呼吸很平缓,觉察不出一丝疏漏。甫一开口,颤抖的尾音便赤裸裸将他出卖了。
“夫人……抱歉,今夜……”
控制不住。
“我……只是太高兴了……”
化作哽咽……
无需多言。
原来是太高兴了吗?
原来…只是太高兴了啊。
原来是……高兴……
抬手抹去他眼角一点泪光,殊不知我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悄悄润湿。鼻子酸了又酸,我有些哭笑不得地嗔怪着“笨蛋……高兴成这个样子,要是孩子出生了不得昏过去啦?”
“抱歉让夫人担心了……”
“又说这样的话,以后有什么心事别再瞒着我了,说出来不就舒服多啦?”
“嗯……能与先南国公掌上明珠同床共枕,不与南国公针锋相对大打出手,日子风调雨顺平稳安适,今当育子,如何教我不欣喜?
“在下何德何能啊……”
“别妄自菲薄,你很值得。”
我突然很想吻住他,便抬手轻轻擎住他的下巴,仰头上探、唇齿相依。再多的话语随之化为破碎的音节,伴着交缠的喘息谱作一曲爱欲的赞歌。期间或是悲欢离合,或是夜阑风静,或是云雨巫山,皆为过去的序章。
唯有当下,唇上柔软滚烫的触感清晰可辨。
后颈被轻轻抓住往前送、微合的贝齿被探入的舌尖推了开。呼吸交缠绵延不断,明明未饮酒,我却也似醉了般浑身瘫软。
月上指头,绮户流光。相离间我确实是看清了——
他眸中盈满的分明不是泪水、却是月色。
直到今早随打更声清醒,身后平稳的呼吸、失力的双手无不昭示着他仍在沉睡。一向苛刻自律的他极少比我醒的晚,平日里都是我赖床撒娇、他哭笑不得。
甚好,再多睡一会吧。
我确能感受到他睡得极沉,不像日常小憩浅眠之类,更不是惯有的精神紧绷警觉难以真正入眠。这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放下所有防备、卸下所有重担的安神与舒心,是远航的船只终于回归港口的怀抱,是零碎的岛屿终于找到海,是一颗飘摇破碎的心终于被打捞起、细细拼凑,重新跃动。
缓缓转身,凌俊锋利的眉眼此刻尽显温顺,被褥覆盖下怀中的温度炽热而撩人。悄悄贴上他的胸膛倾听沉稳清晰的心跳……
我偷偷笑了。
昨夜我们诉了太多太多。
从初见到相识,到那段藏藏匿匿的爱慕,到那场算不上隆重的婚事。不知不觉就穿上婚服戴上繁杂的首饰,昔日明雍的先生们多多少少送上贺礼,月怜未央先生甚至大公主殿下也忙里忙外喜闻乐见,谢老板赶了三个月的工给我们亲手设计剪裁一套华丽的婚服……
我永远记得大婚那一天,尘埃落定国泰民安,一切都称心如意,一派其乐融融。四海的名士都赶来恭贺,难以到场的也送来贺礼和祝福。花家所求不过人心,不知不觉已然高朋满座。
麻烦事少了,婚前云心先生难得给步夜放了两个月长假,反复叮嘱要把所有事宜安排妥当、把我照顾好。
婚后你侬我侬的日子怎么也过不尽,尽职尽责步少卿边重拾工作边借机带我到各地旅游胜处,美名其曰:“既兼顾工作又能带夫人游山玩水,何乐而不为?”
就是省钱。
婚后生活倒不算拮据,我也在大理寺任了份待遇不错的职位。他当初知晓后久久不语,劝着说大理寺钱少事多不适合女子,却还是拗不过我直接将我拨到他门下,日日看管。
其实还是我好奇他每天工作是什么样子、制服犯人又是什么样子。但有关刑狱重犯的审理他不会放我涉及一分一毫,大理寺上下都不敢怠慢。还记得我那次有幸进入牢中还是守卫新任不熟悉规矩,见我名正言顺便放了进去。
第一次亲眼见到他逼供时我躲在暗处的角落中偷看,讶异于眼前所见的步夜与我熟知的步夜判若两人。在那般污浊血腥的地方长身而立,只一个眼神就让人心神恍惚,似乎所有的弱点与机密早已完全暴露在外被他尽收眼底。
纵使对方鲜血淋漓惨叫不止,他手中鞭子的力道一分不会卸,划过空气劈在皮肉上噼啪作响,看着都揪心。
不管是意志多坚定的贼子,他总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先前只听他人谈论过,彼时亲眼所见才来得及目瞪口呆。
该死,这么比起来他对我也太温柔了……
“看够了么?”
“哇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少卿大人……”正当我暗自思索怎样全身而退时他不知什么时候窜到我背后一把将我捞起,信步往外走去。
“……少、卿、大、人?夫人倒是喊得生疏。”他缓缓低头饶有兴趣看着我,那双不知染的是愤怒还是欲火的眸子快要将我生生吞没,危险的神情如同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
“回去好好收拾你。”
我在他怀里放弃挣扎,哑然叫着,欲哭无泪。正为明早下不来床的自己崩溃、就听见身后那似有似无的低语:
“原来步少卿还有这样一面……?”
“哎呦喂这么恩爱啊”
“嘘小声点!!!”
完了,脸都被丢光了……
似乎是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他就没再拦我进牢狱,但是每次回去他都会用各种花样来整我。然后我举一反三再去整他……
乐此不疲。
后来工作确实是轻松了,薪资上涨仅靠他一人足以支撑所有开支,我也想将房子好好修葺一番,遣散家中好吃懒做的庸人,再去学着各地的菜品。
所以就将工作辞去了,顺便偷个懒多睡会。
生活恬淡,感情保温,正是我所期待的模样。
就这么在温柔乡里荡漾着,荡漾着,于是有了这么一出。
想想还挺感慨的,那种难言的滋味仍黏糊糊在心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与一眶热泪。
烈火焚烬他赖以生存的家园时,他没哭。
金箭锋利的刀口插入他的胸膛时,他没哭。
日日在大理寺干着钱少事多的工作,他没哭。
偏偏在我们有了子嗣时,他哭了一夜。
犹记得昨夜消散在月光中的、他的最后一句话——
“待孩子出生时,在园中种下一棵梅树吧。”
我愿意相信,是他心中的坚冰彻底融化,唤醒了沉睡百年的暖春。
END.
看看看还是觉得写得烂,想死的心都有了。。
彩蛋是糊成一片的手稿(慎投!!)
写了但是感觉不太适合放在正文的几个小段
以及因为疫情完美错过步夜复刻的emo人emo到极点时借柳永韵填的两首词
不必过分纠结辞藻,诸君尽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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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摘自《飞鸟集》
泰戈尔的文字真的很能带给我快乐,之前每天下晚修看一会能把一整天的烦恼都驱散,然后蹦着跳着一路飞奔回宿舍
最近买了小叶苦丁,正文里面是直观感受
本来想着喝完的,结果有个阿姨说小叶苦丁降压,给我一激灵。
血压本来就低成那样我是真不敢碰了
这么说来步夜畏寒似乎是有科学依据可循的,可能就是降压小叶苦丁喝多了(闭目
我本人就属于特怕冷的类型,广东十几度的天就冻到四肢冰凉,没暖水袋真的活不下去
更不要说步夜在雪中跋涉了这么多年,是该有多冷,我心疼死ಥ_ಥ
编情节的时候斟酌了很久,想他在婚后才诉心事会不会太迟,有种情感双方付出不对等、貌合神离那味
但细想步夜这种遮遮掩掩的性子,把所以心思都藏的太深,也包括对云中的爱。正是因为太爱,才想永远让她展露笑颜,不因自己的痛苦而烦忧。云中却是对所爱之人推心置腹,这也是步夜喜闻乐见的——
这段感情,或许他更喜欢扮演倾听者的角色。
12月31日,旧年末,庆生辰
诚挚祝愿步夜生辰喜乐,也诚愿你我共同奔赴更灿烂的未来
感谢看到最后!赏个小心心和小蓝手吧❤️